豆汁儿

未知全貌,不予置评。

【书评】江上晚吟犹未绝,轻舟已去故园远

舅舅的故事实在太虐了,写着写着把自己写哭了。

要读懂江澄,必须先读懂他的原生家庭。
江枫眠和虞紫鸢,政治联姻,“一对怨侣,常年分居,话不投机”。
真的仅仅是政治联姻造成的失败婚姻吗?
“仙门世家皆知,虞三娘子与江枫眠是少时同修,十几岁便认识了”。二人的联姻,是虞氏主动提出的,曾被江枫眠“婉言谢绝了数次”。
虞夫人的性格“强势冷厉”,被江枫眠数次拒绝,怎么还可能允许家人一次又一次向江氏提亲?
况且,眉山虞氏有什么理由一定要和云梦江氏联姻?论修仙名门,肯定不止江氏一家,虽然别的不知道,但至少那时候的温家比江氏更值得联合。从战略角度讲,岐山也比云梦离眉山近呢。当时的江枫眠,“尚为年轻,尚无根基”,要借姻亲拉拢优秀人才,也轮不到他。
只能有一种解释:这段婚姻,是虞夫人希望的。再大胆猜测,既然紫电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认了江枫眠的主,也许同修时虞夫人便已喜欢上了“性情温雅”的江枫眠,才有后来虞氏的主动联姻。不管这个猜测是否正确,总之,虞夫人是抱着对江枫眠的好感,对婚姻生活的期待嫁到云梦的。
江枫眠不知道,他只觉得这是一桩单纯的政治联姻,也许还会委屈,觉得自己被牺牲了。再加上与虞夫人性格不合,恐怕不会为这段婚姻投入任何感情。
虞夫人不会委屈求全,她骄傲好强,心意没有得到回应,是不会开口祈求的,恐怕还会为了自尊,刻意掩饰自己的感情。
于是,二人渐行渐远,相敬如冰。
世人只知虞夫人脾气大,动不动就冲江枫眠发火,谁又能看得到江枫眠的冷暴力对虞夫人造成的伤害?

江澄就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。“江枫眠把他抱起来的加起来也不超过五次,每一次都够他高兴好几个月”;虞夫人家变送走江澄时“十分用力”地抱了他,“亲了他头发两下”,可是,“江澄从来没有这样被母亲抱过,更别提这样亲过了”。
江枫眠偏心魏婴吗?未必。他对魏婴和江澄态度不同,只是因为把江澄当继承人来培养,更加严格要求而已。而且,江枫眠本来就不是个善于夸奖他人的人。魏婴“十七岁便能斩杀四百余岁的巨型妖兽”,江枫眠只是点头,“做的不错”。这样的性格再刻意严格,江澄可能就没得到过父亲的肯定。
再加上虞夫人动不动就“江宗主”、“亲儿子”雪上加霜,江澄越发觉得父亲不爱我,觉得自己不够好。
于是,江澄努力去做到好,得到父亲的肯定,从而得到父亲的爱。
魏婴刚说到翻墙,江澄便说“夜归者不过卯时末不允入内”,一提天子笑,江澄便接:“云深不知处禁酒,罪加一等。”彼时他们刚到云深吧?江澄就如此熟悉家规了。他也是个小男生,也和魏婴、聂怀桑一样喜欢玩闹,喝个小酒,打个小架,投骰子偷看图册。可为了做到好,他去认真看了足足有三千条的家规,还牢牢记下了。
书中诸人的剑,恕我直言,名字都很中二,考虑到他们十五六岁就佩剑,那么中二风的剑名还是很符合人物形象的。魏婴的随便,是少年人故意在重要的事上显得满不在乎以彰扬个性;朔月、避尘、岁华,是世家子弟的青春期文艺腔;江澄的剑,叫三毒,听起来很nb很厉害很强大。一个会给自己的小狗起名“妃妃、小爱、茉莉”的小孩,剑名三毒……不,我相信这名字是江澄自己起的,他心心念念的就是很nb很厉害很强大。
中国传统式的家长,不是不爱孩子,只是不肯表达。做得不好,会被严厉批评;做得好,理所应当,没有夸奖。别说江枫眠,就连虞夫人,也只是在江澄被魏婴比下去的时候才开口:“修为一点长进都没有,都快十七岁了,还像个无知幼子”。
江澄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,他永远等不到他要的肯定。于是他患得患失,更加努力更加小心翼翼,连射纸鸢的游戏都要在飞太远射不中和不够远不能得第一之间纠结。
这样的江澄,要他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”,怎么可能?他怕出错啊!

因为父母的原因,“江澄此人,最讨厌被人比下去,无论是多无聊的比法”;“最无法容忍的就是落于下风”。可是,处处比他强的魏婴,却是他的兄弟。
从第一次见面起,“多了个人陪他,他很高兴的”。
魏婴怕狗,“都是江澄帮他赶走,再对着蹿上树顶的魏无羡大肆嘲笑一番”。
管着到处惹事生非的魏婴,比如温晁让大家交剑,“江澄按住了魏婴”,说“怕你乱来”。
但“一见魏无羡又被蓝忘机拎住了”,马上质问蓝湛:“这是干什么?”思虑那么多,那么顾及云梦江家的人,跟大门派宗主之子抱怨人家的亲弟弟:“蓝忘机怎么能这样”。
连魏婴自己都承认:“你都给我收尸这么多回了”。
无论平时如何三句话就“滚”,前一世江澄提起云梦,跟魏婴说的,永远是“咱们家”。
是的,在江澄心目中,魏婴也是家人。所以魏婴身陷暮溪山玄武洞,“最多五天”的路程,他往返七天就赶到了。这个七天,还要考虑温家人的刁难。魏婴也说:“温家的人拦不住他的”。
魏婴这个家人与父母不同,能给予他安全感。江澄充满信心地对蓝湛说:“他回来了一定会找我”。
说出这话的江澄万万没想到,对魏婴来说,有一天会有别的事比莲花坞更重要。
“你若执意要保他们,我就保不住你”,是警告,更是求助。云梦是江澄的家,是他要证明自己给父母看的执念寄托;而魏婴是他的家人,选择,太过残忍。
魏婴没有听出江澄的绝望。温情等人,是幸存的温氏余孽,只有靠他保护;而江澄,是风光显赫的云梦家主,不仅不需要他的保护,还可以无限支持他呢。
我不是指责魏婴,偏向弱者是人之常情。江澄不懂他的英雄病,他也不懂江澄内心的脆弱,他们是兄弟,不是知己。
不夜天江厌离中剑,江澄“冲着魏无羡的脸就是一拳”,问:“怎么回事?你不是说你能控制住的吗?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?!”这不是对杀死自己姐夫的仇敌的言行,真的恨魏婴,这时出手的应该是三毒或紫电,而不是肯定打不坏魏婴的拳头。
转瞬之间江厌离身死,乱葬岗围剿,我不知道江澄是什么样的心情,只知道他收起了陈情,一藏十三年。
这十三年间,蓝湛有没有问情,作者没有写;作者只写了江澄一直在找寻,不放过每个疑似魏婴夺舍之人。
找了十三年,江澄变得“常年冷厉阴沉,出口既不留情,也不愿积德”。听起来很耳熟,像不像已故的虞夫人,是的,这样的性格,因为他们是母子,更因为他们都不快乐。
江澄找魏婴是为什么?复仇吗?对温宁:“我这就去把他烧了,挫骨扬灰撒在你面前”;对魏婴:“你可以回莲花坞,跪在我父母灵前,慢慢地说。”温宁是魏婴控制的,只是魏婴手里的一把刀好不好?更何况,江厌离死的时候,温宁根本就不在!
江澄心底的想法,对自己也不会承认:魏婴的所作所为,还和年少时闯的祸一样,给云梦江家丢脸,给自己添麻烦,江澄气急败坏却恨不起来。

这就是江澄,从小没被表达过爱,也不会表达他的爱,只能用看起来很男人很江湖的恨来宣泄感情。
金凌第一次夜猎,江澄“精心筛选”了地点,放出四百多张缚仙网,命门人乔装跟随保护,出口却是:“今天你要是拿不下这大梵山里的东西,今后都不必来找我了。”
乱葬岗,期待舅舅叮嘱的金凌只得到了一句“你眼睛怎么了?”,转头江澄却把紫电交给金凌,让他走。
耻于表露感情的江澄,在观音庙哽咽着对魏婴说:“你说过,将来我做家主,你做我的下属,一辈子扶持我,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。”
这句话,可能会是江澄一生中最肉麻的表达。他要的是魏婴,又不仅仅是魏婴,他想要的是那个家人团聚,喧嚣不堪却充满人间烟火气的莲花坞。那时的他,有父有母,有阿姐,有兄弟。而现在,父母身亡,阿姐也死了,江澄只能死死抓住魏婴的承诺,因为那是仅剩的属于美好旧时光的东西了。
魏婴听不懂江澄的潜台词,他只知道时过境迁,他不再是那个真挚地许下承诺的少年,所以,魏婴说“对不起”。
怪魏婴吗?江澄是明白的,经历了那么多,物是人非,即使魏婴愿意,他也回不去了。云梦双杰终成空,只得自嘲:“都这种时候了,还要你来跟我说对不起,我是多么金贵的一个人哪。”
舞台上所有的光黯淡下来,阴影中,只留下一个小男孩,一个和当年一样渴望被爱被肯定的有着倔强眼神的小男孩。
相信这些苦痛,终究会让江澄成长,因为他是坚强好胜不输于任何人的江晚吟。只是,好想抱抱他,用最坚决的语气告诉他:加油,你是最棒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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